我仍清楚记得婚后不久，我与内人的一段对话。当时我正在伦敦的壳牌石油上班，担任经理人教育训练讲师。
有一天晚上，她问我：“你以你的工作为荣吗？”
“马马虎虎啦，工作嘛。”
“你共事的人如何？他们很独特吗？”
“还可以啦。”
“那公司呢，你认为壳牌是一个好组织，做的也是好事吗？”
“没啥好抱怨的，还过得去啦。”
她狠狠地瞪着我，然后说：“我可不想和一个‘差不多先生’共度余生。”
这等于是一道最后通牒，第二个月我就辞掉了壳牌的工作；但是，这一段对话一直回荡在耳际。我们就只有一辈子好活，当然要善用它，活出精采的人生，怎能得过且过。但人生意义究竟何在？这个问题我一直挥之不去。
——查尔斯•汉迪
《大象与跳蚤》并不是一本新书。它写成于二十多年前，带有一定的自传色彩。在书中，查尔斯•汉迪（Charles Handy）论述组织形态和个人工作方式的变化，即便到现在依然具备前瞻性。
可与德鲁克比肩的查尔斯•汉迪，是一位有着艺术家气质的管理大师。与美国式的企业管理理论不同，他的思想大多是在个人体验的基础上推理而成，所以，称他为社会哲学家或许比管理学家要更为贴切。
在这本书中，汉迪同样从自己过去七十年的经历出发，来展望未来——都柏林牧师家庭的童年、牛津攻读，进入在新加坡的皇家壳牌石油公司，其间又去美国MIT攻读管理，又眷念大企业（亦即“大象”）所提供的安定与舒适，终于在49岁的时候，下定决心脱离“大象”，做一个独立工作者（即“跳蚤”）。他以亲身的经历，配合新旧经济及资本主义演变的讨论，细述做一个独立人后的自由与孤独，做一个解放后的小“跳蚤”的喜悦与焦虑。文字亲切、内容坦率，相信能给读者们的未来生活带来启发。
活出自我的机会
早在三四十年前，汉迪就预见未来的生活将是组合式的生活，全职就业人数将不到就业人口总数的一半。换句话说，未来是“跳蚤”的世界。他意识到光是预测未来是不行的，还要身体力行地体验。于是他用安稳的工作交换了自由。
“我没有储蓄，背负房贷，一个老婆，两个青春期小孩，工作年资不连续，谈不上有什么退休金。”查尔斯•汉迪是这么描述他成为“跳蚤”时的状态，但同时他又说，“我相信未来的世界将迈向个人化、选择化与风险化。这样的世界未必安逸、而且风险高，但会有更多塑造人生、活出自我的机会。”
在“大象”组织工作时，汉迪将心灵追寻暂时放在一边，金钱、地位和身份随着职务而来，对成功的定义也基于此。但是成为独立的“跳蚤“之后，他能独立自主地掌控自己的时间，对成功和生活的定义也随之发生了变化。在重新认识成功定义的过程中，他也认清了自己的价值观、人生观与生活的目的。
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形式的工作，有家庭工作，有义务工作，有学习工作，还有有薪工作，我们不必让人生阶段决定工作的组合，可以设计自己的组合式工作，同时平衡好这四种工作。“我现在是自由的，没有退休、没有受雇于他人、也没有受病痛的困扰。如果有人把我的理念付诸实践的话，那个人就是我自己。”
未来的大象
汉迪曾在《管理之神》里阐述了4种组织文化。一是霸权文化。这样的组织类似一张从一个中心辐射出众多线路的蜘蛛网，根据职能和产品分出各个不同的部门。代表这种文化的保护神是宙斯，象征着父系家族的传统：理性不足但慈爱有加，冲动但有领袖魅力。二是角色管理文化，以古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为代表，组织靠规则和程序结合在一起，具有稳定性，可预期但是容易僵化。三是任务管理文化。以雅典娜为代表，组织中有热衷投入和团结一致的参与感，但是不容易持久。四是以酒神与歌神为代表的个性文化。这种组织推崇个人主义，但是内部管理和协调相对混乱。
在《大象与跳蚤》一书中，汉迪将这一理论进行延展，探讨未来“大象”的组织与发展。他认为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，新“大象”会更关心组织的核心能力。按照查尔斯•汉迪的说法，“组织图从金字塔型转变为飞机飞行路线图，各航点构成一个运输网络，合作伙伴的飞行路线则以不同颜色的直线代表。管理语言从命令式改变为契约式和协商式。”
未来的组织就是跳蚤的大本营？每个人各自独立，却又隶属于一个组织，听起来不错。不过“大象”这个小而大的联邦，也许需要重新调整运营的思路和逻辑。
做一只会跳舞的跳蚤
我们每个人本能地向成为跳蚤，但是否意味着我们该成为跳蚤？汉迪在谈到此处时指出，“跳蚤越来越多，就意味着要当一只脱颖而出的跳蚤就越来越困难。谁说跳蚤一定能够跳舞？不能跳舞的跳蚤，就将是被大象踩死的蚂蚁。”
汉迪提到，要成为一只会跳舞的跳蚤，必须解决三个挑战：
其一是归属感。跳蚤需要营造自己的一份归属感，要在工作上和生活上建立自己的私人网络、准社群。这些个人网络并不会自我运作，需要妥善经营。汉迪很幸运，有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帮助经营。
其二是寻找人生的意义和激情。缺乏使命感和内心目标的驱策的人生，和挣扎求存的企业没有什么区别。人生就这么一次，一定要对得起自己。汉迪说，“虽然我一直在尝试当个我并不适任的企业主管，虽然我埋在心底许多年，但我真正的梦想就是写作。”
其三是持续学习，不断成长。在公司中，学习是有组织的。现在，时间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，你必须自己安排时间学习，而且也没有人为你出学费了。你必须不断成长，而身为个体户，你的巅峰期是在你最后完成的那个工作、项目或发明上。
你想成为一只“跳蚤”么？汉迪已经做出榜样。毫无疑问，做跳蚤的生活并不安逸，甚至更为辛苦，但是它可以赋予更多人的生命以意义——也许这才是成为跳蚤的真正意义。
